朔月迁秦

“笔墨为杖,行至今日。”

【双花】乱世


#五日之镜集文活动 Day2#
#主题:镜子#
#ooc是我的谁都别和我抢#
#私设上天世界观不稳定#
#骑士孙x炼金术士乐#
#BE预警#
【1】
我叫孙哲平。
我是这个王国的骑士,我来给你讲述故事的上半段。
在这片大陆上,是存在着很多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事物,比如龙,比如炼金术,比如龙和炼金术。当然,这里的炼金并不只是在一堆矿石里提炼出金子,还能从提炼出一些不得了的稀有物件。这个过程无比繁琐且枯燥,所以能够胜任这种古老职业的人,都是些极其有天赋的人。额外插一句,我肯定是不会的。
同样,大陆上由于矿产分布的不均,会引起无数场纠纷和斗争,即便是在当下这个时代,那也是分分钟进行的。
敌对的势力在年年复年年的争斗中,累积财富,磨砺兵马。催生了一个新的名词,“王国”。
在我所处的这个国家,位于几个强国中间。如果战争真的打响,这片土地肯定会率先遭殃。而我的职责和使命,就是制止那一幕惨剧。
就算是发生,也要发生在我死后。
不过想想,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我这样想着,到训练营点了一队人马,开始了这一天的巡逻。
国王刚刚的谈话此刻在我的耳畔回荡,上一任的炼金术士前些日子已经去世,现在的炼金房混乱不堪,群龙无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上头的意思却是让自己留个心思,平日里多加观察些。
细细想来就不由得苦笑出声,真的有出色的人才自己不就巴巴的参加考核去了?我的举荐?怕是这帮文绉绉的人还看不上我这个大老粗的信函。
但是无论炼金房是否有领导者,我这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的。
我这样劝说着自己,却没想到命运这个玄之又玄的家伙,早早的派了人,进一步打穿了我的心墙。
而到我死亡的前一刻,我却觉着命运他还是不公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人可以再早点来,也是在那一瞬,我才发现自己的贪心。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视角转了转,我看见了街角处混乱的实况,不自知的皱眉,抬手让身后的骑士队将那一块围了起来,紧接着自己也跟了上去,
“主城中央地带禁止斗殴,明晃晃的摆在那,怎么你们一个个是没看见么?”
近友们都说,有的时候我生气的模样,让人看起来莫名的想邻国那位将军韩文清——非常凶,而我本人对这个从来不在意,只觉着一个表情就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费那么多心思。
我看了看前面的几个人,一个身子稍显矮小的人主动转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大人,并非是我们不知晓,而是这个外乡人,他抢走了我身上的银两,而这几位弟兄,都是路见不平出手的啊。”
“你......你胡说!”被他指责的那个少年抬起头,我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怎么说呢,很清秀,长了一副笑脸,不过显然这副笑脸的主人有些气不过,他稍微顿了顿,将胸口的气顺好,才继续辩驳道,“我......我一个炼金的术士,真的缺钱完全可以自己炼,闲着没事儿抢你们的?”他那双眼一转,好似是把委屈都说了个遍,“分明是你们看上了我的戒指,才要抢的。”
“那你怎么证明,确实不是你抢的呢?”我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个少年,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几分,他身上的衣袍,是炼金师特制的款式,而那戒指上镶嵌的玉石断然不是凡品。抱起双臂,指尖轻轻敲打着剑柄。有句话怎么说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个容易的。”他蓦地来了精神,“我身上从来不带钱的,习惯到地方都赠与店家一块炼好石头作为补偿。你,大可来搜身。”他的目光中满满的自信。
这种自信让人玩味,于是我选择亲自上前,顺着他的腰线摸了下去,并且清楚的看到那个比我矮一些的少年那羞红的耳尖。
“你这是耍流氓!”他忙不迭的推开我,连着双颊都鼓了起来。
这幅模样蛮可爱的,我心里这般念叨着,转身看了看那剩下的几个人,徐徐说道,“他身上,没有金子。你们几个这诬陷人的本领有一套啊。”
“就是就是!”那少年颇为气愤的附和了一声。我弯了眉眼,抬手一挥,身后的骑士小队自然明白要如何去做。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整理着衣衫还不断嘟囔的少年,心里起了招募的心思。
“你的名字?”我轻声问了一句。
“你是说我么?”少年抬起头,冲着我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不能更标准的微笑,“张佳乐,我叫张佳乐。”
“孙哲平。”我转过头来,主动伸出手,添了一句,“这个王国的骑士长。”
“你好。”这个时候的少年,显得分外礼貌,握住我的手,轻轻摇动,刚刚那个气的要跳脚的人,仿佛和他无关。
“你是炼金术士?”我忍不住再次确定他的身份,总是觉得他的一句承认,比我自己的推测还要重要。
“如假包换。别质疑乐爷的话。”
紧接着没等我再问他来这儿的原因,他就自顾自得说起了自己的导师是多麽不靠谱,自己刚刚学会点东西就把自己赶出来,然后他一路风雨飘摇的故事。
“也就是你现在算得上无业游民喽?”我看着他丰富多变的面部表情,简单概括了下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差不多......吧。”他说的有气无力,转而抬头望天。
“有没有兴趣,成为这个国家所聘用的炼金术士?”我试探的问了问,却是看见他幽幽的转过头来,将我的话语默默复述了一遍,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可以试试,包吃包住么。”
“包,包。”我不由得将笑容挂在了嘴边。到前面的铺子借了笔,在那封早早就准备好的信函上署名的位置写上了张佳乐三个字。
“王宫西侧门的地方有人需要你,”我将那信函递了过去,张佳乐显然有些错愕,我猜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然而,张佳乐同学,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觉着有点迟么?
拍了怕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敲出发蒙的状态,“我刚好要去那边办事,所以,一起走?”
张佳乐转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真的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打我的注意么?”
“那儿敢啊,张术士。”我不客气的调笑着,推着他,朝着西门走去。
到了西门那一块,我指向门口的官员,“把信函给他看着就好,接下来的还是要靠你自己了。”
张佳乐颔首微笑,朝前走了几步,蓦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我和你不过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
“你可以当做,这是我的工作。”我微笑着,如实的回答道。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温柔的说道,“谢谢你,孙哲平。”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转身前往了大门。没给我说下去的机会,让我目送他同那个官员交谈,并把他带进殿内。
我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原地等着他,等着他出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半天。
张佳乐出来的很晚,出了门依旧对这条大路陌生的很,直到我叫他,他才看到我的存在,一路小跑着到了我身边。
“感觉如何?”我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错不了,这种有天赋而且没有背景的人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出于礼貌,我依旧浅声询问。
“乐爷出马,错不了。”他倒是不谦虚,那自信的模样好看的紧,“诶对了对了,叫你孙哲平什么的实在是太僵硬了。”
我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大孙,怎么样?”
看着张佳乐兴致勃勃的样子,我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果然,不能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随你。”这两个字我是咬牙切齿的产物,我抬起脚,二话不说就朝着东市去。
“大孙,大孙,大孙你听我说啊,刚刚的测试......”张佳乐在我的耳畔开始括噪,我气着,也细细听着。听到最后,那些怒气,不自知的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温暖。
阳光轻柔的落在街道上,在诉说着这个乱世中难得的温暖和难得的惬意。那种感觉贯穿始终,带着一场邂逅,步入了我的生命里。

【2】
张佳乐是个傻子,一定的。
无数个人朝我吐槽,吐槽这个有天赋做事从来不只看结果更注重过程的家伙。举几个鲜活的例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炼金的时候几口炉子同时进行,这也就罢了你说说摆成特殊的阵法本以为有什么奥义之类的结果这人轻飘飘的一句“好看”让人真的无力吐槽。对了你还不能忽视那个精致的不能更精致的炉子,那些对于辅助炼金有用的石头在张佳乐那儿统统变成了好看第一。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张佳乐的导师要把他丢下山来了,就他这种消耗方式,普通的势力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持。
吐槽归吐槽,但是不得不说张佳乐的天分真的让人感到惊艳,再平凡的矿石到他的手上都能变成精品。所以炼金房的人嘴上虽然不停的调笑,心里却是真真的佩服这位新来的术士。
“所以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张佳乐走在我的前面,一蹦一跳的,后脑处的小辫子也蹦来蹦去。
我觉着那一刻我的对于手的控制绝对比平时逊色了许多,没有经过大脑的,我抬手就揪住了张佳乐的小辫子。而张佳乐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得往前走却是因为我着毫无征兆的一抓停了下来。
“痛痛痛痛痛!大孙你干嘛?”张佳乐条件反射的保护住自己的后脑,转头朝着我凶狠的说道。
恕我直言,这张脸再怎么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对我而言,都挺可爱的。
“你这么浪费材料,真的不怕被人抓小辫子?”我轻轻的调笑着,嘴上的话也轻了起来。
“哪里浪费了啊。”张佳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却是转过头来气愤的朝我发泄,“辫子松了!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需不需要我帮你重扎?”我心里有点抱歉,试着提出了修正的方案。
“你一上手,我怕是就要秃了。”张佳乐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自己抬起手认认真真的扎了起来。
这是我认识张佳乐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般认真的样子,平时的炼金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嬉笑,饶是他这般嬉笑,成绩也依旧很超前。
这大概就是天赋吧,至少这东西我是没有的。
转眼间张佳乐的小辫依然梳好,冲我做了个鬼脸后,背对着我,在我面前继续蹦蹦跳跳,我盯了那小辫子好一会儿,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辫子扎歪了。”
“没有镜子的情况下,乐爷能扎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张佳乐甩甩头,歪了的小辫子也是分外活跃。
张佳乐想来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放在心上的人,却是我。
于是隔天,我就带着面新到手的镜子,不经意的找到了张佳乐。
“给我的?”张佳乐显然有些懵,或许连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看着他那不可思议的眼神,莫名的我觉着自己的面上有点烧。
“嗯。”我单手握拳,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下,“这个镜子的设计蛮独特的,柄手的地方嵌了块打磨过的水晶,听说作用和凸透镜差不多。还有就是这边的炼金术士习惯随手带些什么。”最后一句话当然是我胡编乱造的,但是我依旧能够做到面不改色而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那就谢谢啦。”张佳乐撩起自己的长袍,依旧是一蹦一跳的到我面前,愉快的接过了镜子。好好的把玩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看着镜子的花纹,应该是有年头的东西。”
张佳乐的指尖轻轻敲打着镜子,发出清脆的音响,在这个酷热的夏季分外好听。
我眯了眯眼,看着张佳乐的目光盯着那面镜子却冷落了自己,心中升起了莫名的酸气,这可是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张佳乐终于是没忘了我这个在一旁晒的快干了的骑士长,拿着镜子一边晃着一边悠哉的走到我旁边。
“这镜子我不能白收,”我听到他的声音这般叙述着,似乎带着点点慵懒和调笑,“回头看见好的灵石给你留意着,你那把破剑上的装饰品也该换换了。”
破剑?我挑挑眉,那剑的模样是简单了点,但是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刃,怎么到张佳乐那里,就变成破剑了。
本来还想着出口怼两句,但是看着张佳乐的小模样又吞了回去。旋即将千万言语都化作了一个举动。
我,拽掉了张佳乐的皮筋,然后,跑路。
张佳乐大概是愣了三秒钟左右吧,然后就听的见他的咆哮声了,
“孙哲平,孙哲平!交出我的皮筋饶你不死。站住啊我去!”
我很给他面子的停了下来,结果却是他自己没有控制好直接撞了上来。马上转过身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乐乐乖。”
机会什么的,又不是只有隔壁喻文州才会创造。只要自己想,谁都可以是大心脏嘛。
我这样想着,也这样笑出声。张佳乐二话没说先是一把抢过皮筋然后迅速和我拉开距离。“孙哲平你不是好人!昨天还就是揪一下今个你就拆上了?”
“然而乐乐你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手梳头发了,”我笑着,才发现一个人原来可以心脏到这种地步,并且这种感觉还不错,“镜子给我,我给你拿着,方便你看。”
张佳乐十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小表情,却是拗不过残酷的现实,认命的把镜子递了过来。
“拿住了啊!不然就一直拿着。”张佳乐如是说着,摆出了和昨天一样的神情。
在这般近距离下,我再一次仔细去观察了他的眉眼,清秀的模样现在看来多多少少带上了狡黠和温柔,以及一丝淡淡的慵懒。
“乐乐。”我第一次听到自己这样轻柔的声音,呼唤着面前人的名字。
“嗯?”
“你真好看。”
“嗯。嗯?”张佳乐刚抬眼的时候有些懵,然后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他的惊呼,“大孙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浅笑着,坚定地重复了刚刚的话。
“我说,乐乐,你真好看。”
我是这个国家的骑士长,我守护着这一方土地,我所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这是我的使命与职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守民,卫国,战争一旦打响,便奔赴战场,奋勇杀敌。
然后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一生注定不会是我设想的那般,因为你的出现,硬生生的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乐乐,我想从今日起,我不仅是这个国家的骑士,我,也是你的骑士。
我记得古语里,送别人镜子似乎有其他的寓意。
愿光芒照射的地方,我与你同在。

【3】
我叫张佳乐。
我是王室新聘用的炼金术士,我来给你讲述故事的下半段。
如你所见,我所管理的,不仅仅是炼金房这一块儿,还有些其他的管理范畴,比如矿产。
相对于其他的工作,我更喜欢这件,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能和大孙直接交接的工作。
现在我就赖在大孙的工作地点,一边吃着新鲜的桃子,一边和大孙叨叨着。
“我国边疆处到邻国国界的附近,那块出了不错的矿产。”吃掉最后一块果肉,我无比潇洒的将桃核丢进了一侧的篓筐,“满分!”
随手把手上的果汁沁到水盆里就当做洗手,还不忘拿出来后将水珠甩向大孙,当他终于把视线从文件转移过来后,我才一本正经的谈论起矿产的事。
“那块土地,有人送过周边的土壤过来,炼金房的好多人都说这是一片不可多得的矿产,若是能够吃下,带来的好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那片土地不是本就归属于我们的么?”大孙的话没有多少波动,就好像说着“今天你们又欠训练了”的口气一模一样。
“国界附近的东西一直都很敏感,不是么。”我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手掏出一块炼好的小石头抛玩。
“所以啊大孙,要不要去看看。”
大孙的眉毛弯起了一个肉眼可视的弧度,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乐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出去玩?”
“诶哟大孙你真聪明。”
耶!计划得逞。
说好的出来玩,刚刚到了国界我就后悔了。
怎么形容呢,就是,鸟不拉屎这个形容词你们都知道吧。
我突然明白大孙为什么会答应的这般痛快,他肯定是故意的,欺负一个外来的客人。
我这样想着,却只是放在心里默默说了两句。毕竟来这里,实在是对那个矿产有需求。前些日子带到主城的验本,可以炼出适合镶嵌在剑上的灵石。
但凡事情和大孙挂钩,都是非常要紧的事。
看着大孙安排好来的士兵,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没有的话,陪我去勘察勘察呗?”
大孙对于这种招数一向很受用,大概准备了一下就同我去了。
西南角,这是我们唯一接收到的信息,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的直觉去判断。
这赶路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走走停停的。停下来拈一下土壤,去判断准确的方位。大孙从来都不着急,今天也一般。倒是看着我这般忙碌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回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却不慌不忙的上前,左手食指轻轻划过我的鼻尖。
“沾上灰尘了,花猫。”
好吧,看在他是帮我的份上,饶过他就好啦。我偏过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山丘,一字一板的说道,“就是前面的那个山丘,这样的资源断然不可能是日积月累的,我猜可能几百年强有一头龙在这里陨落,真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比矿产还要重要的东西,无疑就是龙了。
龙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活生生的金子,除去这些,屠龙的人还有更多的名誉和荣耀,这实在是一条简洁的,通往人生巅峰的路。
但是我们的目标,只在矿产上。
大孙带着我慢慢的靠近,在小丘上,我再一次拈起了土壤进行勘查。而后将手上的尘土拍了个干净,说道,“如果这矿产要是让其他国家发现,再加上以前的恩恩怨怨绝对足够开启下一次大战。”
我转过头来,无比郑重的说道,“我们,捡到宝了。”
大孙看了看我的神情,面色挂上了凝重,“这种消息如果只是让我们知道的话,我才会觉着是危险。”
我刚想回复什么,却是猛的被大孙拽到身后,身前人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出来。”
的确是有人出来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大孙后背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啧,不愧是孙哲平啊。”对面的人略带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无所谓,我抬头看了看,那张脸莫名的有些眼熟。
“是邻国的骑士长。”大孙在我耳畔低声说道,我轻轻点头,明白现在矿产的问题已然成为了火药桶。
邻国实在是没有什么看数,最大的看点,不过是万一他将这矿产传遍大陆呢?如果真的传开,带个自己国家的将是,
灭顶之灾!!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抬眼看看,对面的人并不在少数,看的出来是一支小队,刚好十人。
大孙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这种唇枪舌战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强项,所以我主动站了出来。
“于是,您是想把我们二人在这里处理掉么?”我这样说着,看着掌心的面镜,没有太大的感情色彩,“您该不会愚蠢的认为,我们会只让两个人出来勘测吧。”
我想我是看到了对方神情里的一点动摇,于是我给他打了一剂,抬手放飞了净琉璃,在空中形成的百花般的花纹。
“这下信不信了?”我抬起头,嘻嘻的笑出声,“别指望你们能抢杀,我觉着和大孙......孙哲平一比,你们还是逊色的。”
对方的阴晴变化我是收在眼底的,却没有着急。
远处的地面有嗒嗒声响起,带着点点灰尘。对方无法僵持,不甘的退去。
当彻底看不见人影的时候,我才舒了口气。径自的绕过小丘,再后面翻了好一阵。
“刚刚很有气势。”我听见大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赞许。
“可不是吗,都和你学的。”我直了直腰板,继续翻找,却没忘记继续回复,“模仿你训人的时候,像吧?”
没等大孙再说什么,我就急火火的蹦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块石头。
“这又是什么?”大孙笑着问了出来,从我的手里接过。
“我估计这块石头能炼成你需要的灵石。”我随身抽出镜子,本想看看脸上还有没有灰尘,却看见身后突然飞来的箭。
本能的,我扑向大孙。他愣了片刻,却也看见了那飞箭。
我看见大孙的脸,就那么阴沉了下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怕是在此之后,曾经的惬意日子是不多了。
那箭柄上刻着点点花纹,而那花纹,我一点都不陌生,刚刚退去的那位骑士长,衣袍上的花纹就是这般,在阳光下反射着一层淡淡的光。
我猜不日之后,那战争,就要打响了。
这始终是个乱世,因为争夺每一刻都在进行着。每个人都想成为整片大陆的主宰,成为一方豪强。
而大多数的人呢,却只是想活着,如你,如我。就这样平凡的生活下去,不理世俗,不理生死。
我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镜子,良久,才抬起眉眼,看着依旧在沉思的大孙,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走吧,一起回家。”
是的,回家,回他的家。
只要有他在,我还在担心什么?
“是啊,回家。”大孙单手抱住石块,另一只手主动地握住了我的手。那一瞬,我的心脏是漏跳一拍的。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好吧然而现在是没有那么多看客的。我悄咪咪看了大孙一眼,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煞是好看。
我突然想着,这条回家的路,可不可以非常长。
长到,可以这样手牵手,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4】
战争打响了。
有人评鉴说有些毫无预兆,其实预兆不仅有,而且很明显。
千百年来,大陆上的每个国家都不可避免战争,每个活下来的士兵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有着他国的亡魂。国家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是那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每一步都不会触及别国利益的。打个比方吧,现在的各个国家,紧张的局势就像是火药桶,只需要丁点火星,就能成功燎原。
很不巧,就如同我和大孙想的那样,这片矿产,成为了那燎原的源头。
我从小是生活在边陲小镇的,那里的居民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后来长大,导师才让我出去游历碰碰运气。所以当我真正到达主城的时候,确实被那种安逸的气氛所吸引。更让人心悦的是,我遇见了大孙。
话题扯得有些远,年幼的环境让我体味到什么叫做乱世,而到了主城却是想用着惬意的时光欺骗自己。但是有句话怎么说,镜花水月?一味的欺骗自己,根本无法让自己活的轻松,当最后的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是不是就成了灭亡的日子。
我把目光转回炉子里,将之前调配好的药水按照次序轻轻的顺着炉口倒进去。炉中的原石正是从边疆带回来的那块,想着叫做祸端之石一点都不过分。
我这样想着,也轻笑出声。却发现身周安静的很,除了炉子里时不时的噼啪的声响,剩下的只有我的呼吸,有节奏的紧。
太静了,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我收了收心思,主动的推开窗户,窗外的景象倒是很熟悉,不是往日的欢快。而是本该是属于旧时的那个小镇的。
城市里再也见不到往日的安逸,每个人都在逃跑,通过细细碎碎的话语,听说是敌军快攻进了城池。
我有些发懵,一是因为完全没有预料的战火席卷之迅猛,二是因为我方的军队,一向是由大孙带领的。如果真的攻进,那......
我突然不敢想下去,因为那个结局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导师让我出来游历,是不是因为那位智慧的老人已经预见我命中注定遇到的人。
我抬手抚摸着大孙送给我的那面镜子,花纹依旧,连着指尖传送回大脑的冰冷触感都是那样清晰。同往日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但是一切都是真真改变了的。
也正在我发愣的时候,破门声响起,我有些迷茫,只是怔怔的转过头来,所看到的,却是大孙满是血痕的银铠,血迹未干的重剑,和那双充斥着焦虑的双眼。
“怎么样?”我上前几步,刚想替他擦拭重铠,却是被外力强行的,不容推辞的被他揽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其实都在贪恋,贪恋彼此的温暖,贪恋夹缝中的安定。大孙的身上有着血腥味,靠在他的肩上更是冲着面冲了过来。我不知道这血腥味有多少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只是鼻尖一酸,说不出什么。
“那面镜子还在么?”大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的,有些嘶哑的声音。我刚想从怀里拿出来,却听见那声音继续说道,“保存好,我们现在撤离。”
“撤离?撤到哪儿去?”
“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大孙如是说道,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身后,那个依旧在燃烧的炉子,“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除了那个半成品,别无其他。”我靠近炉子,用铁钳将原石取出,简单的散热后就将它收在了包裹里。
大孙在这个间隙将马匹牵好放在门口,翻身上马,看我出来就伸出了手要拽我上马。往日的时候我一定会借此机会开始胡诌,而此刻却是轮不到我嬉笑。我一伸,他一带,马鸣声起,就这样看着身畔的景色向后退去。
大孙走的路途,似乎是一条密道,周遭是宛如死寂般的安静。我四处打量,一路上的拐角处带着点点流光。这是阵法,不难推断这是这个王室留下的最后生机。马匹走的很快,我甚至都没觉着疲倦,大孙就勒住了马。而我,也被大孙直接抱下马放在地上。没等我反应过来,觉着颈间一麻。然后,我动不了了。
“孙哲平你几个意思。”我这样看着他,声音是气愤的,而藏在气愤中的恐惧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因为熟知,因为熟悉,我甚至可以猜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出那我不敢接受的答案。
“会让你睡一段时间的。”他这样说,那双眼却是看着我,无比专注,像是看不够,也像是想看完这辈子。语气则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呢喃着,翩跹着入了我的耳朵。
“乐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疲倦和决绝,我的目光没有移动,只是眼眶多多少少都有些湿润的意思。他盯着我,我回望着他,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平稳的陈述着他的使命,
“我的你的骑士,可同样,我也是这个国家的。”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大孙对我表达他的心愿,无数个场景,无数个日子。我甚至开始猜测他当时的神情和动作,可是我断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
世间至远,非是不能执手相望还相依,而是一转身后,便宛若参商的距离。
“我告诉你孙哲平,想把你乐爷扔在这儿一个人去送死?你想都不要想!”我稍微顿了顿,将那哭腔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麻溜的把这药给我解了,要死一起死。你听到没有?”我是看不见我自己的模样的,但是我猜,那一刻的眼眶,想必是从平常的色泽过渡到发红。我在意他,我不可能看着他让我活下去而他不在,那样的孤寂会把我逼疯。
“乐乐乖。”他轻笑出声,轻轻地环住我的头,在我的眉间落下一个吻。我感觉的到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冲上了大脑,指尖冰凉。
“那面镜子,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最后。”
“相信我,我会回来。”
他这样说着,带着一贯的宠溺。说罢就转身离去,带着他的重剑潇洒地离去,
我从未见过他的背影,因为一向都是他目送我离去。他会把孤寂留给他自己,而不会让我承担那种分别。
我记不清我喊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呼唤着他的名字一直到喉咙喑哑。他没有回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一个无奈或者宠溺的微笑。而这次他留下的,是满地的哀伤,阴阳的距离,和余生的孤寂。
耳畔似乎响起了歌谣,韵律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年幼的时候,导师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在山巅的酣畅,也像是在某个浅眠的夜里,大孙在我身旁的低声哼唱:
“我想,你是我的荣耀
从山巅到牧场 从城镇到主城
你说过的事难以忘怀
你走过的路满是坎坷
但是那些毕竟都是曾经
相遇之前的故事我没能书写
相遇之后的人生能否有我的笔墨
我愿陪伴 我愿偕老
哪怕是炼金术士的关注和龙的名誉
到头来都不如你春日时分
回头来恣意的笑
愿你陪伴 愿你偕老
愿你我的荣耀永不散场”
孙哲平,如果这结局是固定的,无法改变的命运。那不妨一开始,你就不要在人群中替我解围,不要让我认识你。不要让我满心欢喜的靠近,最后的最后却是你先说再见。
不如不见,不如不识,不如不知。
孙哲平,你这个大骗子。

【番外】新冢
悠悠数年,战争依旧。
而当下这个繁华的城市,却是早早的获得了安宁。
这里是战争最开始爆发的地方,自然是率先易主。这些年过去,新王朝的驻扎将这片本就繁华的地带更添了奢靡。
现在的新生儿已经记不得他们祖先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是这个新国家的一份子。
若是问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有些印象,当年的战争,曾经有一位勇士带着几支小队抵抗外来人的入侵,那位勇士的重剑让对方吃了不少苦头,而最终,英雄还是沉积了,并且,找不到尸骨。
有人把那柄重剑埋进土壤,立了新冢。
没有人阻拦,因为这是这个骑士,应有的荣耀。

新冢的草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附近房屋上的烟囱泄出了青色的雾。阿娘在门口叫着依旧在嬉戏的孩童,孩童拿着风车鼓起双腮奋力的吹。
有人蹒跚着过来,靠近了那冢。
孩童们贯是不怕的,曾经有顽皮的孩子想要挖开那冢盗取那剑来玩,却被家里的祖父好一顿收拾。
“烈士之墓,我们怎能冒犯?”那位老人这样说着,看向冢的方向,眼底滴落出浑浊的眼泪。
蹒跚而来的人,静静的看着新冢,而后盘腿而坐,从布兜中取出一块剔透的灵石,放在了冢上。
“这是给你的,”他说,“原本希望你用它杀敌报国,最终它还没成功,你就离去了。”
他笑着,又在包裹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的花纹镀上了一层金属色泽,看的出来是被人长年抚摸。镜子手柄处有一颗紫色的灵石,接受着太阳的余晖,并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看着墓碑,抬起手来痴痴的拂去上面的灰尘,温柔的如同对待自己的爱人。
“倔强如你,却只让我独活。不知道相比之下,你我谁更绝情一点。”
他先是笑着,然后低声呢喃,最后,竟也是让眼泪顺着脸庞滑下。
我一直想活过这个乱世,
却在天下大定之时开始后悔,
后悔为什么,没在乱世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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